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雇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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雇主

白日的窄馬巷由於光線被墻體遮擋,有些昏暗。越到中心越寂靜,趙策行在其中,腳步聲都有些突兀。

因為太過狹隘,有種兩側墻壁在靠攏的錯覺。

巷子那邊的住戶齊天祿查過了,沒聽說哪家家中有老人腰藏舊傷。

出了窄馬巷,是一排排房屋,往前就是安民巷,難怪沒人走這裏。

趙策擡頭眺望一番,如果人是在巷子被綁,那麽一定會經過這片區域,這裏不似外邊吵鬧,也許有人聽見不一般的動靜。

“動靜?”

門口一位擇菜的婦人警惕地瞥了他一眼,停下手裏的動作,左右看了看,才壓低聲音道。

“最近這裏……有點鬧鬼算不算?”

“鬧鬼?”他挑眉,“能詳細說說嗎?”

婦人並不不情願,不過在他急迫地幾番追問下,還是有些遲疑地開口了:“就……前面那棟房子,瞧見了嗎?之前一直沒人住,前天半夜醒來,偶然發現裏邊亮了,嚇了我一跳,沒敢多看就走了。”

趙策在心中暗暗記下,故作懷疑問:“也許是誰家在江邑的宅子,平時並不住這。”

據他所知,像齊家這樣的大戶基業都不會少,齊天祿就在青州還有幾座院子,方便回去探親時落腳。

“真有人錢多了拿去燒、放這生灰塵啊?我搬來幾年了,就沒見過人回來過。”婦人癟嘴,像是急於論證自己的觀點,湊近了些,手一點。

“可不是我胡謅,那裏鬧鬼的傳聞早就有了,咱們住這片的從不往那邊靠。”

趙策疑惑:“以前就有了?”

婦人道:“那是自然。我一來就聽說那裏曾經死過人,不幹凈,半夜還能聽見哭聲呢。只是前夜我才親眼見著……聽嬸一句勸,少打聽,別往那裏去,啊。”

說罷她端起放在腳邊被漸染成深褐色的木盆,轉身回屋裏去了。

趙策不信鬼神之說,這種怪事在他耳中也不過無稽之談。但事出必有因,反常的事物背後一定有它的道理,而這個道理也許能和謝春花的行蹤聯系到一起。

他轉頭眺望婦人口中鬧鬼的那座樓房,看起來與其他的房屋院落並無不同,只是許久無人打理,白墻漆大塊大塊地掉落,露出裏面的磚皮。

理智告訴他,應該先回去和齊天祿訴說此事,讓他動用人脈調查這裏,事半功倍。

可是他害怕方向錯誤打草驚蛇,又或者這裏就是那批人的大本營,此刻窗戶那邊已經將他四處打聽的模樣收進眼底,一會兒掉頭的功夫,便帶人轉移。

趙策在原地沈思的時候,有人拍了拍他的脊背,他一驚,猛地回過頭,只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抹了把灰撲撲的臉,正笑吟吟地望向他,露出不算整齊的牙齒。

“大哥哥,你站這裏好久了,要我幫忙嗎?”

他伸出五根手指。

“這個數。”

·

啾啾——

隔了窗枝頭的鳥兒落下一片啼鳴,明朗的陽光湧入微睜的眼縫。

謝春花連忙偏過頭,想擡起手臂擋在眼前做個緩沖,卻不能動彈一分。她掙了掙,才發現雙臂被捆至身後,驟然的動作牽扯來難捱的酸痛,喉嚨猶如火尖燒燎,滾燙焦躁。

“你醒了。”

在她的對面,是一名黑衣男子,他懷裏抱了把人臉寬的大刀,坐在她正對面的木椅上閉目小憩。奇怪的是,他沒睜眼,就能知道自己的動作。

“……你是誰?”謝春花深吸一口氣,簡單環顧四周,確定了房間內的一切布置陳設都是陌生的後,心中隱隱生出不安。

“你不需要知道。”男子緩緩睜開雙眼,神色平靜得猶如冷凝的江面。

他從懷中抽出一把菜刀,放在謝春花面前翻轉展示了一番,又放了回去。

是從她身上搜出來的。

“外面都是我們的人,勸你留著點力氣,不要做無謂的掙紮。等晚上有人來接你,我的任務就完成了。”

“接我?誰會來接我?”

謝春花敏感地捕捉到他話裏的字眼,看對方綁著自己不松開的架勢,她當然不會僥幸地覺得是把自己交還給親朋手裏。

男人並不介意和她說這些打發時間:“我的雇主想見你一面,否則早該讓你隨著隊伍出城了,不會留你到現在。”

所以言下之意,就是她還在江邑?這是不是也能說明他的雇主此刻就在江邑?

而且除了她以外,應該還有同行的其他人,也是和她一樣被相同的伎倆誘拐而來的嗎?

他的話裏似乎有很多可以探究的地方,但無論哪個方面都很含糊不清,讓人更覺得暈繞。

謝春花蹙眉不語半晌,決定先打探一下和自己最息息相關的消息:“你的雇主是誰?”

“晚上你們見了面就知道了。”

“有說找我做什麽嗎?”

“沒說。”

“這是哪裏?”

“……”

“他們怎麽出的城?”

“……”

接下來拋出幾個問題,對方都沒有要回答的意思。原來謝春花還以為他是想話裏話外故意透露點消息給自己,看來是自己想太美了。

她闔上眼,若有所思地想道。

聽對方話裏的意思,他們行事分配井井有條,可以算是輕車熟路,說不定已經不是第一次團夥作案。城內人口走失,定要鎖門盤查,他就那麽自信自己的同夥能夠帶著“貨物”出城?

是自信,哪來的自信?

而且最重要的是,為什麽她是特殊的?雇主想見她?為什麽?

最無聊的無非是想要尋歡作樂,但這樣一假設好像不夠有條理,如果是為了討好雇主,應該把抓來的人當做貨物供雇主挑選才是。

而且雇主點名要見她,顯然是認得自己,至少認得她的臉。如果是在昏迷期間已經挑選過,那何必再等今晚?

也許對方當時有事脫不開身?可誰說雇主一定是男的了?

眨眼間無數個想法竄過去,謝春花迷迷糊糊想著,閉上眼,側躺下身,僵了一晚上的骨頭咯吱咯吱地響,觸碰到地面的瞬間整個人都舒展開來。

許是許久沒聽見動靜,反倒是她對面的人疑惑地看過來:“你怎麽了?沒事吧?”

根據他多年的經驗,這個人即便不會嘗試掙脫,也會哭鬧幾句,怎麽這會兒自個兒還愜意地躺下了?

“是有點。煩請您給我遞碗水來可以嗎?實在有些渴了。”既然對方主動體貼,謝春花也不謙讓,順桿爬梯試探道。

“要是方便的話,幫我的繩子放松一些唄?反正你都說了,外面都是你們的人,我也跑不掉……”

可惜對方只滿足了她的前個願望,對於後面的請求置若罔聞。

喝過水,到了飯點,有侍從送餐食來,一葷一素一湯,味道意外的鮮美,也不知道和那個神秘的雇主要見她有沒有什麽關聯。

不過謝春花轉念一想,也許是最後一餐了呢。就和斷頭飯一樣嘛,人走前總得吃頓好的,不然陰魂不散,就成了野鬼一只,越做壞事的人越怕報應。

吃飽喝足,她又睡下了。再醒來的時候,月亮都爬過了一半的路程。外邊寂靜得只能聽見蟲鳴已經微弱而平穩的呼吸聲。

那個男人還坐在她對面,明明閉著眼,卻仿佛能在夢中盯梢般,在她掃過去的第一眼便也醒了過來。

“你……”

她正疑惑想要詢問,外邊忽然傳來衣裳摩擦的沙沙動靜,緊接著一道腳步聲由遠及近健步而來,昏暗的夜色朦朧了他的五官,看不真切。

身旁寡言少語的男人先她一步走到營帳外,對著來者抱拳道:“人在這裏,若無他事,我到外面駐守。”

“做的不錯。”他摘下腰側一個沈甸甸的荷包遞到男人手中,對方也無推拒,坦然收下後退至一旁。

謝春花好奇地盯著他進來的方向,饒是有所準備,在看見那張熟悉的面龐時還是忍不住瞪大雙眼,連心跳都漏了幾拍。

腦中熱血沸騰空白一瞬,她問。

“怎麽會是你?”

“怎麽不能是我?”那張秀麗的面龐吃吃笑了,艷得有些詭譎。他走到謝春花的面前,喉嚨裏發出的是於面龐截然不同的沙啞粗糲。

“我說過,我們遲早會再見面的。”

是鄭欽。

想起眼前人先前幾近癲狂的模樣,謝春花屈起的腳默默往後瑟縮了一下,她盡力壓抑住呼吸,不讓恐懼外洩:“你就是他們口中的雇主?”

對此,鄭欽無意欺瞞。他不但大方承認了自己的所作所為,還討賞似的望向她:“如果不是我攔住,你都已經不知道被賣到哪去了。”

謝春花一扯嘴角,反問道:“如果你的腿被人打傷了,那人給了你一把拐杖,你會感激他嗎?”

鄭欽聞言無奈聳聳肩:“可是沒辦法,少爺喜歡你。”

……誰?

還沒反應過來對方話裏的含義,鄭欽已經伸過手來,以環繞的暧昧姿態替她解開了背後的繩索,啪嗒一聲,厚重的麻繩落到地上,雙手失去阻力分開,謝春花有一瞬吃痛,而後警惕地盯著他看。

“抱抱它吧。”他不以為意。

一只肥碩的長毛白貓尋聲踏步而來,悠然現出身形。碧色翡翠般的雙目中浸著一股幽冷的光。身上散發著熟悉的香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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